湯包先生:薔薇薔薇處處開

夏天就是來了,你只要看一眼大街上姑娘們的裙子,馬上就會確信這一點。雖然如今,一年四季里她們更長時間地穿著裙子,但春寒料峭的時節和現在是不同的,那時她們就算再鮮艷,也談不上盛開,最多就是剛從一場漫長的凋敗中緩過勁來。

很久以前有一天,湯包太太穿著一條碎花棉布長裙,隱隱約約的皺褶,寬裙擺;光腳蹬在一雙平底鞋里,上面是一件印著圖案的純棉汗衫。后來我在電影里見過的最美的蒼井優,差不多就是這樣。《蜂蜜與四葉草》里,阿久一襲碎花的長裙,海藻般的頭發,在櫻花里舉起畫筆。我覺得那正契合我心目中的盛夏。我想到兩個詞,通常它們并不放在一起,而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誰。那就是,恬靜地怒放。

在這個城市里,我每天上班去坐786路,那條線路上見不到什么美女。但是如果你坐71或127路去西區,就不一樣了。那些美人,就像根須浸泡在水中的鮮花,在稍顯擁擠和悶熱的車廂里,仍然暗香浮動。

第一個讓我把花跟女人聯想起來的,是我小學四年級時的英語老師。她姓姜,美女姜。沒有比這個姓更適合她了。她不算年輕了,常穿中式夾襖和深色長褲,燙著那時候不常見的波浪卷兒。每次上課前,她都會把一小盆白薔薇放到向陽的窗戶前。其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,只覺得它應該是薔薇。那兩個字,筆畫繁復,寫在湖綠底色的本子上,會顯得特別圓潤、漂亮,一筆一劃,就像一個她那樣的古典美人。

我那時賣力學英語。我喜歡她俯下身子來看我,纖細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巴,讓我一次次想吹去她鼻翼上的一小顆雀斑。那些停不下來的旋律在心底唱著:風兒你在輕輕地吹,吹得那滿園的花兒醉,風兒你要輕輕地吹,莫要吹落了我的紅薔薇。

到了初中,英語老師很年輕,她長著一雙魚眼睛(請原諒),說英語時口音特別重。我突然失去了學習的興趣。當然這不能成為借口,我也沒有權利抱怨什么。即使在那所糟糕的中學里,仍然有人把英語學得很好。

就像娜娜。我們曾經坐在一個教室里,她后來成了一名外企高管,十句話里有六句是英文,坐國際航班跟搭公交似的。她離開相戀6年的男友,結果卻并沒有同自己的洋上司終成眷屬。那個夏天她換上了鴉片香水和綴有復古花紋的高跟鞋,神情決絕地獨自走在西區的大街上。從前,這個品牌的主人——法國人伊夫·圣洛朗指給我們看什么是漂亮女人。來,請看,他說,她們穿黑色筒裙、黑色高領衫,永遠都挽著自己心愛的男人?墒窃谘蠓繀^,初夏的工作日里,難得見到男人的影子,妝容精致的女子坐進路邊清涼的咖啡店,百無聊賴地端詳著自己的美甲。而在幾個街區外,高聳入云的辦公樓里,多的是像娜娜這樣對男人心灰意冷的女強人。

還有誰比伊夫·圣洛朗更懂得她們呢!她們就像一朵黑薔薇,代表了絕望的愛情。親愛的請過來,我把肩膀借給你。圣洛朗是對那些沒有人愛的女人說這句話的,然后用服飾和香水裝點她們。我猜他一定了解,那些跟YSL惺惺相惜的女子,是多么難以愛上一個人。

回到主題吧,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說,沒有什么比夏天時姑娘們的裙子更招人愛了,那會兒她們就像南方奇異的水果,汁水飽滿,香氣縈繞。但是啊,這輩子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,卻塵封在冰涼的故紙堆里。那年在檔案館,他們給我看周璇的照片。那張小小的黑白照從來都沒有公開過。我敢打賭,她比你們過去從任何電影和圖片上看到的周璇都要美。她就像一朵真正的薔薇。你有時覺得她還沒有開,有時又覺得她就要謝了。我在夏天來臨時很容易地想起她,每次想到的都不一樣。一年又一年呀,你看每一年的夏天,她們都是那么不同,讓你錯覺找到人生的目標簡直太容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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