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的長相很原住民,果然來接她的人跟她說的明顯不是英語。從早上起在每個休息站停留,我都有聽力困難的感覺,交流似乎不那么順暢了。此地的人們似乎打心眼兒里排斥交流,見到我這樣一個“異類”只投來疑惑的眼光,每每用笑容迎上去,回應我的,往往是慌張躲閃。也許原住民與現代社會的鴻溝,就像神話與現實一般不可逾越。
不斷有人在鳥不拉屎的地方下車,望著他們隱沒叢林的背影,默默在心底猜測那是怎樣一種生活。第一次對生存方式的可能性有了望洋興嘆的無奈之感:那不是僅憑想象和接近的熱情,就能勾勒出輪廓的。
傍晚時分,路旁的野生動物多了起來。相比起賈斯珀與人類捉著迷藏驚鴻一現,育空土地上的動物群浩蕩坦然,不出現則罷,一出現就成群結隊給你好看。司機好脾氣地不斷停車,給這土地真正的“原住民”野牛(Bison)、馴鹿、棕熊、黑熊們讓路。有只體型龐大步履顢頷的棕熊過馬路,經過車頭時還抬頭朝車內打量了一番,令乘客們哈哈大笑:是呀,焉知我們這些人類對它們而言,不是另一種“觀賞動物”?
育空,你的神奇才剛剛展現……
8月5日:抵達白馬
當地時間凌晨三點左右巴士到達育空首府白馬市。這么別扭的時間,很顯然整個城市在沉睡,連巴士站都緊閉著,司機掏出鑰匙打開候車室的門,告誡我們只開放半小時,斜對面有家Timhorton24小時營業,背后有家麥當勞也24小時營業,我們可去那里等待天亮。與同車諸位一溝通,大伙都沖著同一家客棧而來,卻只有我一人提前預訂并打印了訂單、對育空做了功課對育空的停留有基本計劃,立馬被推舉為領隊,大老爺們兒一致表示:跟著我混。
真想由衷大喊一聲:垃圾萬歲!到了與阿拉斯加毗鄰的育空地區,加拿大的手機再無信號,街上關門閉戶,只有麥當勞、永恒的麥當勞不僅燈火通明開門迎客,還提供免費Wi-Fi。邊與世界重新取得聯系,同車的蒙特利爾老頭路易斯邊抱怨:“It’stotallydifferentcountry!(這完全是另一個國家!)”
到了“原始之地”,人也跟著不同。從喬治王子城灰狗巴士候車大廳便開始與我同行的寡言男子丹尼斯,見我們都在麥當勞忙著上網,批評道:電腦、電話,這些科技怪獸把我們的生活改變得不像生活!我問:“難道你平時不用?”他說努力讓自己遠離這些,不被卷入,平時只到圖書館查查郵件。外表看上去有些孤癖、手里總忙著用煙絲卷煙卷兒的丹尼斯來自溫哥華,厭倦了大城市,尋思去哪個小地方換一種活法,偶然看見報紙上刊登白馬市沃爾瑪新張的招人廣告,臨時起意買了張車票。我說,那你算來對了地方!

白馬市有兩家backpackershostel(背包客棧),評價都不錯,我“瞎子摸象”選了其中一家:BeezKneezBakpakersHostel,德語“小蜜蜂客棧”的意思。好不容易在麥當勞盤桓至早七點,咖啡也續了無數回杯,一行人終于起身拖著行李往客棧奔去。從地圖上看,白馬市的街道橫平豎直結構簡單,灰狗巴士站與小蜜蜂客棧基本位于城市的東西兩端。鑒于之前遇到多數客棧的入住時間為11點(有的甚至遲至下午三點),我對這么早去敲小蜜蜂的門受不受歡迎心里沒底。出來應門的是位睡眼惺忪中年婦女,表情冷漠指指門外擱著的牌子,示意客滿。我趕緊掏出預訂單表明身份,婦女終于將門開到能容一人擠入的寬度,放我進來。剛“組建”起來的隊伍只好就地解散,對路易斯丹尼斯揮揮手,祝他們好運。
這是一家典型的家庭式客棧,我預訂的混合多人間位于地下室,雖空間狹小卻布置得干凈舒適,作為一個臨時棲身的窩盡夠了。同屋一位白發蒼蒼澳洲老人,看店主(現在我知道她叫南希)忙不過來,熱心指點我各種設施,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。聽說我來自中國,一下來了精神:“哦,我去過中國!那是在1978年,很久遠的事了,你也許還未出生。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中國,尤其北京街頭的自行車潮,太棒了!”心下竊笑他眼拙,不過那時能有機會去中國的,都不是普通人呀。我上下打量他,猜道:“您是一位記者?”這下輪到他笑了:“我看起來像么?與記者沾點兒邊,我是一名藝術家。”記憶深處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如今也滿世界跑了,老人自然感到神奇,圍繞中國巨變的話題蔓延開去。正聊得興起,他忽然收住話頭,感嘆道:“這就是我喜歡住客棧多人間的原因哪,不是錢的事兒。住酒店多沒意思,最多跟服務員說說早安、謝謝之類的片兒湯話。”
旅途中隨機發生的這些談話其實都大同小異,不外你從哪里來你往何處去,可我總對這樣淺嘗輒止的聊天樂此不疲,因其全無心機,更能體現真性情。每個人都尋找或充當著樹洞,說出對至愛親朋難以啟齒的真心話。
安頓停當出門一逛。城市是蘇醒過來,卻陰雨連綿無精打采。育空的首府定在白馬,更北邊的道森到現在還耿耿于懷。沒辦法,人煙稀少,一個地方興旺的同時意味著另一個地方必然的衰落。不管怎么說,白馬就此執了育空地區之牛耳,它甚至比我想象中更大更繁華——一切都低伏于地平線。
8月6日:博物館里受教育
白馬市也是有火車站的。當年隨淘金業興旺起來的,還有運輸業。二十世紀早期運行于美國阿拉斯加斯卡圭(Skagway)與白馬之間的WhitePass&YukonRoute無論從經濟利益還是戰略意義,都功勛卓著。后阿拉斯加高速公路建成通車,與北美鐵路業的共同命運一樣,這條線路走向衰落,如今只剩下旅游功能,可直接搭乘百年前的小火車去美國阿拉斯加那邊。可我沒帶護照也沒帶楓葉卡,只揣了張駕照便上了路,心想反正不出加拿大(注:在加拿大,有照片的駕照可作身份證明使用),去昔日火車站(如今是個旅游機構)打聽了一下,值班婦女很熱情,專門打電話去海關詢問我這種情況能否通融,得到肯定的答復:可以乘坐火車線路的加拿大部分,之后搭巴士返回——只要我保證不離開加拿大(也就是說,不存著趁機偷渡美國的歪心思)。我當然不會離開加拿大,于是買了第二天的火車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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